“杭州的直播代運營公司一家家倒下了,一季度三成公司關門可能并不夸張。”
今年4月,火星文化&卡思學苑創始人李浩在朋友圈如此寫道。
一條朋友圈引來大批同行感慨和訴苦,綜合多方反饋,他在評論補充了代運營公司死亡的多個原因:
第一,付費流量的系統性運作,使不具備投流及視頻生產能力的DP(抖音服務商)加速消失;
第二,盲目轉型的的信息流公司沒有品牌客戶沉淀,對于人-貨-場的調節失靈,轉型失敗;
第三,受品牌的長賬期和傭金欠款影響,小型代播工作室資金流不充足,加之無法給品牌方千川廣告提供墊款服務,逐漸被市場淘汰或資金斷裂而死。
而在5月27日的視頻號直播中,李浩再次聊到了電商代運營的行業趨勢,“電商代運營在之后的兩三個月會是非常低谷的時期,疫情影響下,品牌也要量入為出。未來,電商代運營需要比拼的是服務和人力成本控制。”
偌大的直播電商代運營行業,似乎正面臨一場“大逃殺”。而其中,狂飆突進了兩年后,抖音電商服務商(下稱DP)的“洗牌”現象更為明顯。
卡思也聯絡了DP行業資深從業者小A,她此前所在的公司從2020年初就進入抖音電商做服務商,業務范圍包括直播代運營、短視頻代運營、巨量千川投放等,今年已大幅縮減DP業務比重。她所合作的品牌主要食品飲料和家用電器,也曾經做出了標桿案例,可以說深度參與了抖音電商代運營的行業變遷。
通過小A的經歷,以及梳理公開新聞,卡思想一窺直播電商代運營的行業現狀,也試圖探究一個問題:如果代運營注定不賺錢,為何還有人前赴后繼?
“在當時看來,感覺(抖音電商代運營)是可以去做的事情,后來發現它是一個不可復制的業務,而且它會有很多的限制因素。” 回顧自己從事代運營行業的兩年,小A也感慨萬千。
2020年,伴隨著抖音電商的迅猛發展,平臺GMV一年增長50倍,附著其上生長的服務商亦遍地開花,其中又以杭州這座直播電商之都尤為熱鬧。小A所在的公司也是在此時早早入局,并在長沙、廣州、杭州三地都搭建了團隊。
2021年,是抖音電商服務商生態蓬勃生長的一年。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9月,抖音電商服務商規模較年初增長112%,服務品牌較年初增長150%。
到了2022年,抖音電商曾專門發布《2021年度抖音電商服務商生態案例年鑒》,其中介紹了食品、美妝、服飾鞋包、個護家清、數碼家電等10個行業的優秀服務商。
比如,長期霸榜服飾類目服務商第一的鴨梨互動,服務了TEENIE WEENIE、波司登、思加圖、野獸派等品牌;和良品鋪子合作的瓜瓜傳媒,單場自播GMV曾達到600萬;魔范璐瑪代運營了OPPO、小米、逸仙電商、巴黎歐萊雅、維達等品牌,曾將OPPO推上抖音雙11安卓手機銷量榜首位。
但在光鮮的頭部案例背面,洗牌也同步進行。前交個朋友品牌店播部負責人張博曾告訴卡思數據,“ 杭州95%的代運營不賺錢。”
部分機構在平臺清退下離場。據36氪援引字節跳動電商服務商運營部門的消息:2021年抖音電商累計發出300多張服務商牌照,到2022年2月已銳減到200張以下。
還有不少公司在代運營業務產生巨額虧損后,扛不住壓力,主動退出。
小A所在的公司去年底已經準備縮減代運營業務比重。她告訴卡思數據 ,“最大的問題在于傭金太低。” 據她描述,品牌代運營的收入由基礎服務費和自播傭金構成,基礎服務費從數萬到數十萬不等,傭金至多為10%。若想實現項目盈利,服務商只能將品牌賣爆。
為什么服務商的服務費和傭金很難達到理想狀態?卡思總結了下:
首先,請得起代運營團隊的很多都是大公司,品牌的各方面成本比較高,利潤率較低。服務商要提高傭金比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在直播時,品牌一般已經降價銷售,再考慮到達人種草和投放成本,品牌亦難以再對服務商多加讓利。
在杭州,想搭一個相對完整的團隊,一個月的工資輕松達到二十萬,還不包括場地和設備。李浩曾直言,“ 杭州直播電商業務虛火太旺,當主播時薪從100元漲到250元的時候,就注定了這個行業大部分公司會因為扛不住成本壓力而倒下。”
并且,在任何一個平臺,品牌自播想要爆單都殊為不易。服務商為此需要經歷不斷地測品、拍攝短視頻、投放、長時間自播、搭建和培養默契的團隊,此間的不可控因素數不勝數。
還有部分品牌會制定過高的目標,服務商在嘗試過后,無力實現。
小A告訴卡思,“很多品牌對店播的期待值被洗腦得過高,他們以為可以做得很好,所以當時對我們的考核要求也會比較的高,最后發現真的做不到。”
以某調味料品牌為例,小A團隊曾為其制作了上百條素材,最終有一條短視頻反響不錯,然而此后品牌更換服務商,將同樣的素材復用,效果卻并不好。
這個故事不僅說明調味料賽道更適合著重做達人種草,也側面展示了興趣電商生態的多變和殘酷。
一個玩法很快就失效、沒有穩定的打法、服務團隊常常疲于奔命且沒有安全感,這些因素都讓從業者對這份職業感到“心累”。小A提到,她的團隊離職率奇高,有一個項目太難做,甚至勸退了好幾個成員。人員流動性太大、培養成本高,又加劇了業務的難度。
總結來說,無論從服務費還是傭金來說,一個店播項目的利潤難以覆蓋成本,除非是幾百萬-幾千萬的GMV體量,否則就沒有利潤。目前大部分品牌和服務商的合作,雙方的利潤都沒有達到健康的狀態。
今年上半年,疊加疫情影響后,員工被隔離、快遞物流大幅受困,又成了壓垮很多小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實際上,不止是杭州,據卡思了解,長沙亦有一批從信息流廣告公司,在轉型做抖音電商代運營后宣告失敗。
如今,抖音服務商生態已經大換血。和大量中腰部紛紛倒下對比鮮明,少數頭部DP仍然受到資本市場的高度關注和夾道歡迎。
據36氪消息,今年2月,電商服務商邁微網絡完成近億元A輪及A+輪融資。A輪投資方為廣發信德,A+輪投資方為智銘資本。邁微此前做過多年TP和數字營銷,于2020年1月啟動DP業務,服務過多家國際美妝和本土消費品牌,包括愛茉莉太平洋、強生、雅詩蘭黛、達能等,目前屬于頭部DP。
今年3月,直播電商服務商央尋嚴選獲數百萬人民幣天使輪融資,此次融資將主要用于擴展抖音電商業務,幫助商家拓展抖音電商頭部主播、KOL資源。
一方面,多重因素影響下,傳統TP(淘寶服務商)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2021年12月27日,上市公司獅頭股份控股子公司昆汀科技擬申請在新三板終止掛牌,它是片仔癀化妝品、柏氏、霸王等品牌服務商;另一邊,高露潔等品牌的代運營商凱詰電商也在去年底選擇終止IPO。
據“真探AlphaSeeker”消息,頭部電商代運營公司的業績都在縮水。2021年麗人麗妝的總營收為41.55億元,同比下降了9.67%;因為與大客戶百雀羚的合作模式發生變化,壹網壹創的營收已經連續兩年同比下降;若羽臣營收保持增長,但因為在自有品牌上投入較大,其扣非凈利潤也同比下降了76.20% 。
競爭加劇、消費低迷,疊加主流電商平臺營收增速出現放緩,都讓整個電商代運營行業已經進入轉型的關鍵期。在同行襯托下,DP相對于TP來說,也許存在更多機會。
公開信息顯示,寶尊、麗人麗妝、凱詰電商等傳統大TP于2021年成立了專做抖音代運營的子公司或事業部。
另一方面,抖音電商在短短兩年內突破萬億級別的商品銷售規模,其體量和增速仍在不斷吸引新商家入局。
由于抖音電商的運營體系和流量邏輯復雜多變,運營難度高,為了提升商家運營效率,精通電商平臺邏輯、技能更全面的優質服務商,仍然被廣泛且迫切地需要著。
一批中腰部服務商已不得不走上關門歇業的結局,但少數頭部服務商仍有“積蓄”可供回血。在前者退場后,品牌和資源也越向后者集中,馬太效應加劇。因此,資本投注的服務商,往往也是一線梯隊服務商。
卡思認為,即使困難重重,身處其中的人,依然相信自己會是幸存者,這或許就是仍然有人排隊入場的原因。但2022年的行業競爭,只會更加激烈,抖音代運營的淘汰賽還在快馬加鞭的進行中。
李浩曾公開提到,今年是直播版圖上的二線城市接棒的一年。去年底杭州公司從合肥、長沙、鄭州等地高薪挖了一批直播運營,今年整個行業的人才流向,大概率會從杭州回流到長沙、武漢、合肥、成都、蘇州等地。
在短期業務層面,一個代運營公司需要在廝殺中存活下來,離不開資本助力和數個真正能盈利的品牌項目。
據“窄播” 報道,DP紅兔互動的創始人梁一認為,中小服務商要么得找到盈利點,要么得拿到資本,像大機構一樣比拼誰活得更久。如果兩者都做不到的話,那就只能主動或被動地退出這個生態。
至于要獲得長足發展、利于不敗之地,卡思認為,一方面,DP可以扎根在某一個垂直領域,通過成功的案例擁有話語權,例如成為服飾行業DP的TOP1;另一方面,為品牌提供真正的全鏈路服務,不僅能做賬號搭建、流量投放和直播間運營,還能通過自有紅人矩陣,消化品牌庫存。
從行業趨勢來看,直播電商的野蠻生長階段告一段落,往后是正規軍和遵紀守法的小商家的戰場,不止要求賣貨專業,還要做到稅務規范。
李浩認為,“金稅四期的影響還沒有體現出來,不少悶聲發財的直播小團隊,仔細一算利潤全是避稅避出來的。金稅四期上線后,行業會進一步出清。拿貨環節不開發票,主播薪資不繳個稅的玩法干不下去了。”
相比傳統電商平臺,殘酷且競爭激烈的抖音電商環境里,對代運營的考驗更為嚴峻。“大浪淘沙、勝者為王”的規律,在每一個行業上演。大盤低迷時,能從“危”中尋“機”的公司就能笑到最后。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卡思數據”(ID:caasdata6),作者:畢十三,36氪經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