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承東的3個震撼時刻
與許多企業不同,華為堅持“選—用—留—育”的人才管理理念。
首要一步是“選”,華為認為:先選人,再培養人。
剛被任命為華為Cloud &AI BG總裁的余承東,從城鄉拓展階段,到如今的全球化時期,所負責的業務永遠能超組織預期,到底是華為成就了余承東,還是他本人的底色和潛能注定了他的不凡人生?
任正非說過:有的人剛招進來時是一株小草,你給他施肥、澆水,有些小草只能長成大草。你只有對留下來的那些小樹苗精心呵護并讓他們去經風沐雨,他才有可能長成參天大樹。
很顯然,余承東是其中一棵被精挑細選的小樹苗,而且最終長成了奇珍異木。
但是終極疑問來了,余承東是怎么被發現的,為什么任正非愿意一再重用他?
余承東1993年加入華為,正趕上華為從商品代理到自我研發的轉折期。
以清華高材生的身份,選擇加入彼時還平平無奇的華為,一是源于任正非的個人魅力,二是喜愛華為的自由氛圍,三則是因為不錯的待遇。
時間轉入1993年的秋天,因為C&C08數字程控交換機研發受阻,任正非告訴員工:這個月發不了工資,但是我們一定會繼續堅持發高工資。
領導沒有食言,當年10月份,華為第一臺程控交換機研發成功,售價200多萬,一臺設備就收回了之前的投資成本。
此后,伴隨C&C08的熱銷,華為由此進入第一個高速成長期。
94年,華為便位列中國電子百強企業利稅榜第一名。
感到巨大震驚之余,余承東也不免唏噓感嘆:曾經因為追債,才來到深圳,聽旁人講起隔壁的華為是家好公司,原本想混兩天就走,結果卻發展成矢志不渝的終身事業。況且,93年,公司還瀕臨倒閉,94年,就坐上了同行業納稅大戶的頭把交椅。
然而,創業的九死一生就在于:一次機遇的到來,是另一場挑戰的開始。
利潤破局后,華為又面臨發展前景的問題,95年時,華為的客戶都集中在農村市場,如何得到縣、市、省局的認可,就成為決定華為未來命運的關鍵一役。
此后,一直到98年,華為的城市攻堅戰,時時刻刻都在進行。
從浙江義烏到海南海口,余承東更是遠赴遼寧省的鞍山、本溪開拓市場。
那時的條件簡陋令余承東至今記憶猶新。
從遼寧沈陽坐一天長途汽車,才能到達目的地。當地的機房,靠電風扇散熱,地線則與暖氣管道交錯纏繞。
與之相對,華為當時的主要競爭對手——阿爾卡特、上海貝爾、西門子,它們的交換機都被置于城市各處帶空調,裝地板的高檔機房里。
但就是在這樣的開疆拓土中,余承東第一次找到了在華為的成就感。
當時,國外的交換機設備因為涉及“命令行”之類的復雜操作,需要專業人才特別維護,但華為的交換機簡單、易操作,用余承東的話講,和“傻瓜相機”是一個類型。
一次出差,剛返回沈陽,外地機房維護人員就打來電話,說又忘記了該如何操作。
鑒于對方不認識英文字母,余承東只能穿插阿拉伯數字、漢語拼音加以解釋。
“I是什么,I就是像1(阿拉伯數字)一樣的字母,p就是像p(漢語拼音“坡”)的字母。”
后來,余承東干脆找來鍵盤,按第幾行、第幾列中的第幾個和對方一一比對。
輸入完畢,客戶又問余承東:任意鍵是哪個鍵?
余承東回答:任意鍵,就是隨便按一個鍵。
“做產品就要傻瓜到這種程度,按任意鍵繼續,所有的好產品一定要方便用戶使用。”
這次東北之行后,已是研發部主管的余承東決定放棄出國深造,將在華為的工作,作為事業全力以赴。
從C&C08交換機起家,通過農村包圍城市,挺進全新的市場,隨后,伴隨深大電話公司所給予華為的試用機會,華為逐漸在城市里站穩腳跟。
而在其中卓有建樹的余承東,也由一名工程師,伴隨新業務的開展,在華為開啟了火箭般的晉升。
1994年,華為來了個叫陳守濤的年輕人。對方邀請余承東在華為內部創業,隨后,兩人創立了華為無線通信部門,陳守濤負責市場,余承東狠抓研發。
彼時,國內在無線通信領域幾乎一片空白,尤其在射頻方面,更是嚴重缺乏相關專業人才。
與產品銷路受阻相對,這一時期,余承東的“升路”也不容樂觀。
由余承東參與的C&C08交換機研制成功后,華為的高級副總裁幾乎被該團隊壟斷。
但因為他選擇了內部創業,晉升、加薪就暫時與他失之交臂。
相比之下,更艱難的是人才隊伍的建設。
那時通過選拔應屆畢業生以及全球挖人,余承東構筑起自己的無線通信團隊。
華為規定:研發干部,必須學會招人。
咋招?
其中一條就是挖人。
彼時,就有華為的研發干部在郵電部定點單位——武漢郵電器械廠附近的招待所里,住了一個月。
人家下班,立馬上前搭訕,借詢問對方工作言明來意,隨后步步為營,直至將對方收編入伍。
2011年,掌管終端業務后,余承東將諾基亞中國區負責人趙科林招致麾下,對三星的全球高管更是“圍追堵截”。
2008年,華為更是推出了一項“激進”政策:但凡達到team leader(項目組長)級別的研發人員,需專門抽出半年時間,專注招人,借此鍛煉干部的組織建設能力。
日久天長,華為的研發干部中,也相當一部分,被淬煉成資深獵頭。
如此一來,招聘基本功,就這么一代代在華為傳承開來。
對于一名華為的干部而言,如果你連隊伍都拉不起來,就意味著干部生涯的終結。
華為也想借助這一方式,保持干部身上的血性。
余承東也由此找到了自己的partner(拍檔)——侯金龍——華為Cloud &AI BG前任總裁。
此前,侯金龍曾僅用3年時間,將一家壟斷行業70%份額的公司挑落馬下,在“室內覆蓋技術”方面做到世界第一;并在隨后耗時7年,在光伏能源控制產業中,再次創造歷史。
但即便如此開創性的干部,輝煌戰功也有目共睹,可因為仍舊屬于單點突破,當華為手機遭遇芯片困局,華為云需要全面突破時,任正非決定再次啟用余承東,讓其主導云BG——一塊最有望再造另一個華為的業務。
華為挖角成功,除了干部得力,也源于它科學的激勵機制。華為不搞提成制,采用獎金分配制,通過對戰略業務的重金投入,產生超高收益,再按照部門和員工的貢獻大小,進行公平、合理的分配。
而超34年的高速增長,讓華為徹底拉開了與同行企業的待遇鴻溝。
久而久之,糧倉效應盡顯,“主動投誠”之人早已超過“被挖墻角”的人。
有了得力干將后,余承東在90年代領銜的無線團隊,發現了農村市場的一大需求。
村里想裝一部電話,就要在全村范圍內安裝電線桿,成本過高。
但一個無線通信終端就可以解決這一用戶痛點。
這款產品一經推出,就成為當年的爆品。
但中途,代工工廠的產品出現了質量問題,任正非對此作出批示:所有問題產品,華為免費更換,所涉費用高達數千萬。
這種對消費者負責的態度再一次震撼了余承東。
“96年的幾千萬,放在現在,100倍的購買力都不止,但當時,華為,一個剛起步的小公司,就這么說換就換了。”
然而,這一“自殺式行徑”所帶來的口碑效應,讓這款無線終端產品,最終為華為帶來了超20億的巨額收益。
5年后,華為開始研發GSM(全球移動通信系統),又面臨和銷售程控交換機時一樣的囧境。
遲來一步的華為,面對摩托羅拉、愛立信、諾基亞、西門子、阿爾卡特朗訊的左右夾擊,難有立錐之地。
又是從偏遠地區尋求突破。
那些被圈定的區域,缺電、不通路,基礎設施幾乎為零,余承東領導下的GSM團隊排除萬難,建起基站,以此作為據點,再次向繁華地帶進發。
后來的結果早已知曉:“終結者”華為再次居上。先前群雄逐鹿的局面變為2016年的4足鼎立,華為獨占鰲頭,愛立信位居次席,由諾基亞與西門子合并的諾西位列第三,中信名居第四。
不過2年,曾經無線領域的4流廠商華為就徹底逆風翻盤,這讓余承東再次感到巨大震撼,華為也由此躋身世界名企之列。
毫不夸張地說,余承東的個人奮斗史就是華為企業史的縮影。
華為在不斷攻城略地,余承東也在這一大方向的指引下,不停變換賽道。
98年,余承東團隊預感到3G時代的到來,并躬身入局,隨即,他也開啟了新一輪的內部創業。
好的企業家都喜歡“折騰”,也懼怕被超越,因此,他們不敢有絲毫懈怠,無時不刻,不在尋求自我突破,而主動性就是他們積極進取的有力佐證。
所謂主動性,就是在工作中不惜投入更多精力,善于發現和創造新機會,提前預計到重大事件的發生,并有計劃地采取行動,從而提高工作績效,避免災難的降臨或觸發無限可能。
主動性,作為華為人才選拔標準——五項素質的首個要素,與其他的概念思維、影響力、成就導向和堅韌性一樣,也被劃分為“0、1、2、3”4個等級。
主動性三級和二級的區別在于:前者著眼的是未來,后者關注的是現在。
華為之所以在手機業務的基礎上,又將汽車、云計算交予余承東統領,是因為他能活在未來,卻同時可以從現在開始著手落地。
除去主動性,在一個企業家進階的路上,堅韌性也不可或缺。
2G轉3G,10年時間里,中國政府卻不發3G牌照,無奈,只能開拓海外市場。
首先賣到阿聯酋,隨后是香港。
但鑒于3G建設的巨大投入,客戶仍舊集中在歐美日韓這些富庶之地。
但挺進歐洲這類市場何其難?
商業社會慣有的鄙視鏈,讓高端市場完全漠視來自亞洲發展中國家的高科技產品。
“不僅賣不掉,送也送不掉。送多了,別人不敢要;送少了,別人不愿意要。”
初入法國市場,只有一家“問題運營商”愿意與華為接洽。對方向華為求助:因為企業規模有限,無力建造更多基站,致使信號微弱,嚴重影響了企業的營收增長。
余承東帶領團隊去現場勘察,尋求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并最終確立了分布式基站的新產品設計。
新基站可以掛在墻上,也可以置于屋外,如此一來,就解決了大基站占地、耗錢的短板,這也使得運營商的維護成本大幅下降。
在此創新力的基礎上,余承東又花了1年多時間對運營商進行建網方案的招標與引導,等到發標的2010年,分布式基站席卷了整個歐洲。
余承東再次實現了任正非——3年時間,華為在歐洲市場份額做到第一的戰略部署。
如今,久經沙場的余承東早已將困難視為人生的日常,視萬千敵人如蟲蟻,沉著應戰,泰然自若。
從產品研發(無線時期)到銷售(開拓歐洲市場),再到研產銷一體化(終端業務),如果沒有美國打壓,芯片供給充足,今年榮耀方面的營收將達到800億美元,整個終端板塊將來更是要突破1500億美金。然而如今,榮耀離去,連華為高端機也因缺芯而造成部分機型缺貨。
前路漫漫,困難重重。
但堅韌性達到最高等級——3級的余承東,已習慣通過建設性的方式,消除他人的敵意或保證自己的情緒穩定,最終化壓力為動力,由此,他的第四個世界第一——華為云服務全球登頂,是否會到來,也讓公眾更加拭目以待。
就像阿里搞不定社交,騰訊玩不轉電商,在余承東之前,華為也不知何為消費者業務。
“我以前做B2B,武裝的是B2B的頭腦,后來做B2C,變換了賽道,方式也得換。如果你是一名優秀的體操運動員,要扔鉛球,腰都不夠粗。做一個新業務,就像任總所說,過去的成功難以成為未來的有效向導。”
這是概念思維二級——觸類旁通的顯著表現。
概念思維就是根據有限的信息做出全面的判斷,歸納和推演出事物發展的邏輯。
概念思維一級是將一件事做到極致,工匠精神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概念思維二級和一級最大的區別在于:這活我沒干過,但是我能夠借助學習到的理論知識、對事情發展趨勢的總結以及過去處理其他問題時所取得的經驗,對現狀進行整體分析和處理。
當然通過破解密碼,進行跨界打擊或打劫,難度系數可想而知。
以前,華為人見媒體都繞著走,運營商業務尤其強調面對客戶時的嚴謹。
然而,發力終端的2012年,從未投過廣告的華為突然獲批了10億經費,廣告究竟該怎么投?
這就倒逼余承東要由2B階段的謹言慎行轉變為2C時期的行為藝術。
彼時,微博如日中天,他也順勢將其作為自己的主戰場。
余承東曾高調宣布三年內趕超蘋果,五年內超越三星,成為全球第一手機制造商,如此“明目張膽”的互聯網營銷手段,難免會與同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米操槍走火。
但與之相伴,余承東也在細致地學習小米如何運營“米粉”,借此聚攏起數量眾多的“花粉”,之后更是借助華為強大的科技優勢脫穎而出。。
而在線下,烏鎮飯局也是不容錯過的名利場。
周鴻祎、楊元慶,都成為余承東談笑風生的對象。
余承東的父親曾告訴他:地里的麥子,頭越低的,果實越飽滿;頭高昂的,都是空殼子。
“我想我有傲氣的一面,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考第一名,遙遙領先,工作后也是如此,要做到超越所有對手,但我余承東不管怎樣,絕對是真誠、實在的人,而且有什么說什么。”
從2B時的“閉嘴”到2C時的“大嘴”,余承東的蛻變顯示了一名卓越管理者的銳意進取和兼容并包。
但如今,“大嘴”又有了一個新名字——“誠實”。
因為余承東吹過的牛都實現了。
東哥曾經夸下的海口全部應驗
而這些事實也正面驗證了他本人在五項素質測評中的“影響力”和“成就導向”。
2011年,余承東想發條招聘微博,還需公司媒體關系部批準,在如此嚴格的管控下,他還能迅速收獲200萬粉絲的芳心,足見他的影響力。
影響力是指施加影響的能力,試圖說服、勸服、影響他人,以達到留下印象的目的,繼而讓他人支持自己觀點的能力。
負責華為終端伊始,余承東也和前任們一樣,按照2B的生意做2C。
先是為運營商定制數據卡,各路商家進入,掀起價格混戰后,余承東團隊改為定制低端白牌機,新一輪價格戰再次卷土重來。
這些慘痛教訓,迫使余承東在痛定思痛后改變策略,放棄低端,構筑華為自有品牌。
“華為是一家高成本的公司,是一家以科技創新為特色的企業,我們沒必要做低端,一家沒有核心技術的企業不可能走太遠,想要成為一家領先廠商,就必須在高端市場上占據一席之地。”
然而,這項決議,卻遭到了華為幾乎所有高層的反對。
原因也很清晰明了。
2013年前后,蘋果鎖定了5000元以上的高端機,三星幾乎壟斷了3000-5000元的中高端手機市場,中國手機廠商的主流是千元智能機。
在相當多華為高層的潛意識里:高端機是蘋果的專利,歐洲人都沒做成,像華為這樣側重B端的企業更是絕無可能。
然而,無線的奇跡,征戰歐洲的碩果讓余承東感受到科技的力量,并嗅到消費者需求的顯著變化。
蘋果手機在北緯50度以上開不了機,但華為手機可以。華為在通信領域所積累的眾多高新技術,如果降維到終端,對提升產品性能意義重大。
余承東也知道:好東西難做,但一旦做成功,銷路也會源源不斷。
只要有了核心競爭力,再以客戶為中心,目標受眾對于定價并不敏感。
尤其2010年以后,中國消費者的一大變化便是:不怕你貴,就怕你沒特色。
就好比,華為最新的X2折疊屏手機,售價2萬,還得有門路,才能買得到。
在仔細權衡代價和收益后,冒著經過評估的風險,勇敢做出決策,這是成就導向三級最顯著的特征。
所以即使面對,當時華為終端收入一塌糊涂,團隊士氣低迷,許多人奉勸任正非關停該業務的背景下,余承東卻請纓:讓我們來試試,看能不能把這塊做起來。
飲冰十年,難涼熱血,2020年,即使有美國制裁,華為手機一度以21.4%的市場占有率,歷史上首次超越三星,登頂行業珠峰。
與此同時,2011年,甫一接手華為消費者業務時,華為在全世界的品牌知名度只有2%,在國內,不足3%,而如今,在余承東和同仁的勠力同心下,華為早已成為“中華脊梁”的代名詞。
“做新的領域很難,在我之前,華為終端業務已經換過好幾任CEO,不是說他們不聰明,但他們可能沒有我性格這么強悍,如此執著。”
“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企業,都會本能地按照過去成功的模式,運作新業務,但其實兩類業務的打法完全不同,你想舊酒裝新瓶,結果必死無疑。”
余承東在華為的31年,總結起來就一個字——難,再加一個字——值。
有段時間,“余承東即將下課”的聲浪不絕于耳。
“任何消息都不是空穴來風,我當時面臨著極大的阻力,確實挺艱難的。”
但現在,華為云管端(云業務、管道業務、終端業務),余承東已經占據其二,“余承東要接班”的消息又不脛而走。
每一位決策管理者在用人上都有一部血淚史,我們呼喚更多像余承東似的干部,但是首先要具備像任正非一樣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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