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雙減」新政，一些聲音認為國家希望通過政策遏制教育市場資本過熱，減輕學生和家長的負擔。甚至有人將政策收緊與教育機構赴美上市聯系在一起。然而，在k12教育的資本狂歡中，很多人都遺忘了國家推行職業教育、素質教育，調整普職比例，加快建設技能強國的方針。在減負、規范市場的同時，「雙減」背后更深層的意義在于調整國家教育和人才結構。

撰文 | 呂海洋

今年上半年，「雞娃」成為網絡熱詞，然而「雞娃」風潮在中國由來已久，一句「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教育過無數的中國學生和家長。千禧年過后，課外輔導市場逐漸升溫，時至今日很多孩子從學齡前教育就已經開始準備「高考」了。

「孩子的錢最好賺」，從課外教育機構到資本市場都瞄準了教育這塊蛋糕。隨著教育市場火爆，新東方、高途、好未來等眾多教育機構加速擴張，赴海外上市。借2020年疫情之勢，在線教育更是受到資本瘋狂追捧，一時間各家教育機構再度迎來風口，從教輔機構鋪天蓋地的廣告、代言和冠名就能看出教育市場的火爆。

然而就在暑假剛剛過半之際，「雙減」政策從天而降。

7月底，國家印發了《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明確提出全面規范校外培訓行為，現有學科類培訓機構統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線上學科類機構改為審批制。「雙減」政策一出，多家企業股價大跌，評級機構紛紛提示風險，教培市場在這個多雨的夏天里迅速降溫。

面對「雙減」新政，一些聲音認為國家希望通過政策遏制教育市場資本過熱，減輕學生和家長的負擔。甚至有人將政策收緊與教育機構赴美上市聯系在一起。然而，在k12教育的資本狂歡中，很多人都遺忘了國家推行職業教育、素質教育，調整普職比例，加快建設技能強國的方針。在減負、規范市場的同時，「雙減」背后更深層的意義在于調整國家教育和人才結構。

 一 

長久以來，職業教育在國民教育體系中被認為「低人一等」，多年的精英教育觀念使職高、高職在很多學生和家長心中成為了下下之選。

然而，職業教育一直是我國教育「雙軌」中重要的一部分。2005年國務院《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2010年的教育規劃綱要、2014年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都強調，保持中等職業學校和普通高中招生規模大體相當，普職比例保持在1∶1。

近年來，我國總體教育普職比例約為6:4。目前，全國共有職業學校1.15萬所，在校生2857.18萬人；中職招生600.37萬，占高中階段教育的41.70%；高職（專科）招生483.61萬，占普通本專科的52.90%。累計培養高等學歷繼續教育本專科畢業生5452萬人，開展社區教育培訓約3.2億人次。

今年4月，習近平針對職業教育提出「優化職業教育類型定位，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深入推進育人方式、辦學模式、管理體制、保障機制改革，穩步發展職業本科教育，建設一批高水平職業院校和專業，推動職普融通，增強職業教育適應性，加快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

2019年1月，國務院印發《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開宗明義「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是兩種不同教育類型，具有同等重要地位」。強調要把職業教育擺在教育改革創新和經濟社會發展中更加突出的位置，要經過5~10年左右時間，大幅提升新時代職業教育現代化水平。

《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職業教育法（修訂草案）》《「技能中國行動」實施方案》等一系列政策、法案相繼出臺，鼓勵職業教育發展。提高職教補貼，促進產教融合，并著力推動民辦職業教育和職業教育混改。

教育部先后布局558個現代學徒制試點，公布92個職業技能等級證書試點，確定18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3個計劃單列市作為國家產教融合城市建設試點，推動校企合作雙元育人。

此外，2019年以來，教育部批準22所學校開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試點，打破了職業教育止步于專科層次的「天花板」。

在專業建設方面，對應戰略性新興產業需求進行專業設置，我國已初步形成了專業動態調整機制。以集群發展為抓手推動專業建設，經統計，29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立項的253個專業群，覆蓋了18個高職專業大類，排名前三的裝備制造大類、交通運輸大類和電子信息大類，與國家重大戰略和區域支柱產業契合。新版《職業教育專業目錄（2021年）》更設置了19個專業大類、97個專業類、1349個專業，其中中職專業358個、高職專科專業744個、高職本科專業247個。

截至2019年年底，國家級資源庫共建設了6000余門標準化課程，衍生超過13萬門個性化課程。高職院校國家級精品課程數量與省市級精品課程數量均穩步增長，2019年國家級精品課程數量達到2978門，比2016年增加了37.87%，省市級精品課程數量達到15080門，比2016年增加了25.50%。

 二 

國家層面對職業教育的重視，實際上也是在對社會釋放一個信息：孩子不是只有上高中、上大學才有出路。

人社部數據顯示，截至目前，我國技能勞動者超過2億人，其中高技能人才超過5000萬人。「十三五」期間，我國新增高技能人才超過1000萬人，但高技能人才僅占技能人才總量的28%，與發達國家相比，仍然存在較大差距。

在現代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和現代服務業等領域，一線新增從業人員70%以上來自職業院校畢業生。截至2020年9月1日，高職畢業生就業去向落實率達84.23%，高于普通本科6.5%、高于研究生1%。

雖然職業教育就業率穩定，但目前中國的職業教育體系尚有待完善，職高、高職畢業生的就業道路也還有很大的拓寬空間。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課題組2020年8月發布《全國中等職業教育滿意度測評報告》顯示：現代中職育人體系尚未形成，中職教育質量、有效供給能力還不能較好適應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客觀要求和產業轉型升級對技術技能人才的迫切需求。

同時，雇主調查顯示：企業一方面認為中職畢業生的能力素質不比其他來源的員工差，但是另一方面給予中職畢業生的實際工資卻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中職畢業生月薪超過5000元的用人單位只占約10%。

該機構今年發布的另一份《2020中國職業教育質量年度報告》則顯示，雖然職校畢業生就業率基本保持穩定，5年來高職畢業生半年就業率均在90%左右，畢業半年后平均月薪持續增加。但基本工資偏低，年增長也相對有限。高職畢業生2019年平均月薪3815元，比2018年增加262元，增幅為7.37%。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課題組認為，結合國家產業轉型升級的政策方針，中國職業教育在未來應進一步優化產教融合機制，釋放校企合作活力；改進師資培養培訓，突出職教類型特色；深化課程教學改革，提高人才培養質量；強化技能導向就業政策，拓展中職畢業生發展空間。

 三 

8月2日，根據教育部官網，中國科學技術協會（簡稱「中國科協」）黨組書記、副主席、書記處第一書記懷進鵬已出任教育部黨組書記。懷進鵬是十八大后首位有院士頭銜的教育部一把手，也是目前國務院組成部門中唯一的「院士一把手」。

同為院士「一把手」，機械工程專家、工程院院士周濟曾擔任教育部部長，但懷進鵬是首位計算機軟件背景的院士「一把手」。

懷進鵬1984年畢業于吉林大學計算機系，1987年獲得哈爾濱工業大學碩士學位后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計算機系工作，先后擔任助教、講師、副教授，不到32歲就晉升教授。博士期間，師從著名計算機科學家、中科院院士、北航前校長李未。2009年11月，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

作為計算機軟件專家，懷進鵬近二十年來主要從事計算機軟件與理論、網絡計算、網絡信息安全、大數據計算等方面的研究和開發工作。近年來，在網絡軟件、Web服務技術、網絡安全及大數據計算方面也取得了重要研究和實踐結果。

十八大以后，先后有多所高校校長從校園步入仕途，懷進鵬是其中之一。在2015年出任工信部副部長前，他長期任職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曾任北航校長近六年。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底，擔任工信部副部長未滿兩年的懷進鵬「空降」出任天津市委副書記。

2017年8月，懷進鵬接替尚勇（現任應急管理部副部長）出任中國科協黨組書記、書記處第一書記，時年54歲躋身正部級，后當選中國科協常務副主席。

懷進鵬曾提倡「有溫度的教育」，教育不只是知識的傳遞，更要注重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人文交流，人的素養及團隊合作，「特別是對文化的自信、對社會的理解。」

而在筆者看來，無論是「植根于國家與民族」，還是「文化自信、對社會的理解」，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廣泛參與到國家重大工程建設中去。

這也是美國高校崛起的重要原因，例如最具代表性的20世紀三大科學工程：「曼哈頓工程」共有包括伯克利大學、哥倫比亞大學、芝加哥大學、威斯康辛大學在內72所大學參與；「阿波羅登月計劃」共有包括加州理工、麻省理工在內120多所大學參與；「人類基因組計劃」有哥倫比亞大學、伯克利大學、斯坦福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等多所大學參與。

作為國民經濟主體制造業，也是科技創新主戰場。加快制造轉型升級步伐，提升產業鏈供應鏈自主可控能力，對進一步壯大實體經濟至關重要。

擔任工信部副部長期間，懷進鵬曾表示，為了推進集成電路產業加快轉型發展，工信部在「十三五」期間要做幾件重要事情，包括注重構建我國集成電路人才培養體系。

「加快高端人才培養和引進，深入推進產學研融合協同育人，構建我國集成電路人才培養體系，加快推動示范型微電子學院建設，搭建一批產學研融合協同發展的集成電路實訓基地。」談及云計算產業建設，懷進鵬曾表示要「建立有效的人才培養和產業發展環境，推動產業有序、健康和快速的增長以推動產業結構的調整。」

懷進鵬主持北航教育改革期間，北航通過瞄準未來科學的前沿重大問題，設計學科交叉的體系，形成學生培養方案，改變了北航以往過于強調專業工程教育的局面。

與此同時，他還力推科教結合協同育人，探索更符合人才成長規律和適應個性化要求的教育教學模式改革。這不僅讓人聯想到美國斯坦福大學踐行的「產學研」相結合，締造美國硅谷傳奇，引領高等教育乃至全球科技發展。而這些又與當前科技創新思路一脈相承。

另外，教育公平也是懷進鵬此前接受采訪時談及較多的話題。

「給予貧困地區學生更多機會進入重點高校學習，是教育公平的體現，需要提升基礎教育資源作為保障，而信息技術是促進教育公平的有效途徑。」2014年3月，在新華社記者采訪，時任北航校長懷進鵬說。

促進基礎教育機會平等是「十四五」計劃首要目標，而規范培訓行業的有序發展正是需要采取的行動。有關人士表示，政策可能會有一些微調，但方向不會改變，這也被視為中國邁向更公平社會的重要一步。

 四 

隨著K12教育的政策收緊，相關企業迅速調整賽道。一眾K12培訓機構紛紛宣布轉型方向，準備開拓職業教育、成人職教、素質教育、校外托管等方面的業務。

• 好未來發布輕舟品牌，宣布進軍職業教育領域，發力考研、語言培訓、留學三大業務；

• 猿輔導宣布轉型素質教育，并推出科學啟蒙教育產品「南瓜科學」；

• 高途上線新版高途APP，覆蓋語言培訓、大學生考試、財經、公考等多類職業教育；

• 學大教育表示計劃探索職業教育領域；

• 21世紀教育宣稱將繼續保持以職業教育發展為主線的多元化戰略；

• 科德教育成立投資公司，進一步加快在職業教育和素質教育領域的布局。

• 新東方南京學校官方公眾號宣布上線素質課程，包括兒童美術課程「泡泡美術」和口才表達課「博文妙語」；

• 有道優課強化其「素質教育課程平臺」，豐富素質教育科目的品類，涵蓋少兒圍棋啟蒙課、科學實驗課、美術課、少兒編程、樂高科創搭建課等類型。

事實上，在國家政策支持下，職業教育領域一直保持著高速發展。艾瑞咨詢數據顯示：2000-2017年中，職業教育領域投融資金額為145億，位居整體教育第三，僅次于K12（192億）、教育綜合服務（155億）。投融資數量為264，僅次于K12（360）和兒童早教（291）。

今年以來，職教領域的投融資始終保持活躍。民生教育分別在5、6月收購電大在線剩余50%股權、廣東民生在線教育51%股權；新高教集團花費6400萬元收購嵩明新巨剩余10%股權，收購完成后持有主要從事職業高等教育和中職教育的廣西學校全部股權。

創新職業教育平臺「職問」完成2000萬元A3輪融資，由智聯招聘領投，網易、漢能及創始人等跟投；在線職業教育品牌「開課吧」完成6億元B1輪融資；企業移動學習平臺「魔學院」完成A+輪近億元融資，由紅杉資本中國領投，鐘鼎資本跟投；成都伯樂智才科技有限公司獲得RKK Fund和國毅醫療集團旗下基金「蜀陽資本」數千萬Pre-A輪投資，雙方就產業人才引進輸送與職前培訓達成深度戰略合作。

截至2020年10月，全國組建了約1500個職教集團，吸引了3萬多家企業參與，覆蓋了近70%的職業院校；混合所有制改革邁出新步伐，山東、河北、浙江等省開展了「混改」試點；各省份紛紛建立省級職業教育工作聯席會議制度，統籌協調全省職業教育工作，推動解決改革發展重要問題。

參考鏈接：

http://www.chinanews.com/gn/2021/08-02/9534220.shtml

https://www.scmp.com/news/china/politics/article/3143557/china-names-top-computer-scientist-head-education-ministry?utm_source=feedly_feed

https://www.sohu.com/a/273635611_649045

http://www.moe.gov.cn/jyb_xwfb/xw_zt/moe_357/2021/2021_zt10/zjsy/202105/t20210525_533422.html

http://www.p5w.net/roll/kx/202107/t20210731_548291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