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國家統計局對青年就業情況進行了解讀。

新聞發言人付凌暉表示，16-24 歲進入勞動力市場的青年人中，大概有 600 多萬目前還在尋找工作。「 隨著經濟持續 好轉，就業 保持總體穩定有 較好支 撐。」

大環境的變化，也倒逼很多年輕人改變找工作的方式。美化簡歷、狂刷實習或許還不夠，還有一些人開始學習當網紅。

網紅這個概念，其實在不斷地改變。

一開始它被視為打破傳統渠道的成名方式，正如安迪·沃霍爾所說的，每個人都能出名 15 分鐘，后來因為泥沙俱下， 博眼球和賺快錢的現象頻出，它又被看作無所不用其極的低門檻事業。

現在有一批年輕人，視角更加純粹而簡單。 如果人生是個闖關游戲，它無非只是找工作這個關卡結算積分的道具。

TikTok 博主@chloevanberkel 正在對著鏡頭，邊熟練地化妝，邊碎碎念著夏季的大學生活。她的表情自然、語速流暢，仿佛眼前是一面鏡子，而不是將被成千上萬人看到的屏幕。

這條視頻只收到了 10 條評論。不過沒有關系，總有用戶看到主頁掛著的亞馬遜店鋪鏈接。如果他們愿意在這里購買護膚品、防曬噴霧等商品，她就能賺到傭金。

圖片來自：TikTok@chloevanberkel

其實對于 @chloevanberkel 來說，錢也不是最重要的，畢竟每個月只能入賬 10 美元左右。在成為真正的網紅之前，擺出網紅的架勢拍攝視頻，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推銷你喜歡的東西，并告訴你的朋友去買，非常酷。

TikTok 上有不少這樣的千粉級博主。在動輒千萬粉絲、帶貨以億計算的網紅膨脹時代，他們只是比起素人略有名氣，視頻播放量也不是很高，幾百或者一兩千是司空見慣，偶爾才有近萬的超常發揮。

圖片來自：TikTok@rachelaaron_

這些博主的年紀普遍不是很大，有的是沒工作幾年的社會人，有的就是在校大學生，內容大多是分享日常生活，推銷產品或拆箱，為服裝品牌做模特，玩轉對口型、快速變裝等創意......沒有網紅的粉絲體量，但盡量做出網紅的內容質量。

擠出空閑做視頻博主，當然不能說沒有走紅的心思，但千粉博主們的想法更加「人間清醒」，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模仿網紅的過程是更為重要的。

在抖音等娛樂平臺，我們見過各種讓人一頭霧水的爆紅，比如前段時間的兒歌「挖呀挖呀挖」。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講師董晨宇將成為網紅比作抓住一張彩票，很多普通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紅了，但流量既轉瞬即逝也不可復制，往往抓不住這個機緣，然后很快沉寂下去。

這些千粉博主們，或許因為還是學生，或許因為不缺主業的經濟來源，他們更像是將平臺作為跳板，沒有對流量的焦慮感，抽中彩票不錯，抽不中也是坦途。

受到媒體關注時，擁有 5000 多名粉絲的 TikTok 博主 Ngozi Oka 就很淡定：

你不需要有成千上萬的粉絲，這是很多人的一個誤解。如果你的簡歷能夠證明你正在產生影響，并且還想做得更好，你就會抓住別人的注意力。

所以，成為社交媒體博主，更像是 Z 世代的一種低成本微觀創業，沒賺到錢也能賺到經驗。

國內其實也有這樣的趨勢，特別是和新媒體有關的專業。

在廣州大學城的某新聞學院，運營抖音賬號會被視作廣告專業的一項實踐作業，考核標準是賬號的粉絲量、視頻互動量，以及內容質量和運營思路。

上過這門課的小馮告訴愛范兒，考慮到普通學生運營的難度較大，老師并沒有嚴格的打分標準，同學們可以選擇自己想做的內容類型。

當時，小馮和組員做的是搞笑類視頻，像是模仿致命女人、配音神廚小福貴，既符合抖音的調性，做起來也比較好玩。賬號因為結課停更，但她從中收獲了簡單的腳本撰寫技能。

浙江傳媒學院則是更加極端的一個例子。去年，浙傳的一門選修課《自媒體與綜合電商創業實訓》火爆網絡，因為它的考核目標之高讓人驚掉下巴又深表同情。

不少浙傳學子使出渾身解數，或是吹拉彈唱，或是土味舞蹈，還有劍走偏鋒的賣慘式內容，選題策劃、拍攝、運營等技能也在從中得到錘煉。

他們在抖音上「乞討」點贊和關注，走過路過的網友也樂意貢獻舉手之勞，「浙傳學子的 KPI 有多難完成」登上了當時的抖音熱點榜，算是一場求仁得仁的行為藝術。

常有這樣一個說法，Z 世代（在 1997-2012 年間出生的人群）是互聯網原住民，因為他們是在數字時代成長起來的，受即時通訊、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社交媒體等科技產物影響頗深。

皮尤研究中心去年的一項調查顯示，社交媒體上超過 70% 的 18 至 29 歲女性會關注網紅，其中一半在看到他們的帖子后跟著下單。

旁觀者，亦是局中之人。

消費內容的過程，反哺著創造內容的方式。正如英國社交媒體博主 Alexia Woods 所說：

這一代的創意人士正在接受更多的非正式教育。我可以從 Youtube 學習我需要的一切，從視頻編輯到理解算法的工作原理，這就是互聯網的力量。

TikTok 的千粉博主們，也覺得自己比上一輩更擅長面對手機鏡頭和豎屏拍攝。

如果我能制作 PowerPoint，我想我也能制作 TikToks。

我們在鏡頭前說話，就像我們在與朋友進行 FaceTime 通話一樣。

所以，年輕人選擇在鏡頭前拋頭露面，是流量經濟之下有因有果的回環。一方面，這依然有利可圖；另一方面，這也不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

與此同時，真正入局的創作者們明白，網紅是一個分化明顯的職業，站在頭部的終究是極少數，必須給自己留有余地。

小紅書博主@董啊臉，盡管已經有了近 30 萬粉絲，達到了網紅級別，但因為還是學生，暫時沒有把小紅書作為主業。

她的選題涉及數字生活、學習方法等等，經營小紅書的契機也與求學生涯有關。

董啊臉告訴愛范兒，當時保研到中國傳媒大學后，空閑下來的她沒有再找其他實習，打算運營一個賬號，將它作為一份別樣的實習證明。

她身邊也有不少朋友做小紅書或抖音博主，同班就有一個同樣經營小紅書的同學。

因為中傳的氛圍嘛，大家都是學媒體的。

在從零到一的起號過程里，董啊臉學會了剪輯、作圖、拍攝、創意內容、廣告對接等技能。投遞實習的時候，她會將這段經歷寫在簡歷里，HR 通常也表現出十足的興趣。

圖片來自：小紅書@董啊臉

簡言之，不必將網紅作為終極目標，讀取百分百的進度條，通向網紅的過程，就可以是某種能力的反映。

真實的職場證明了這一點，尤其是愛范兒所在的互聯網內容行業。

愛范兒在招聘時發現，簡歷附上社交媒體賬號的不少，一般是微博和小紅書，B 站如果有數據好看的也會放上來。

具體來說，運營崗位尤其會通過這些賬號證明能力，攝影師等崗位的求職者，也會通過小紅書等渠道展示作品。

有些反直覺的是，賬號的內容不一定與崗位直接相關，整體上看關注美食生活類的較多，這也是小紅書較為主流的類別。

主編們基本認同，對于沒有豐富工作經驗的大學生而言，小紅書等賬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實踐能力。就算是招以作品為先的編輯，社媒經歷也同樣是一種參考，它反映著求職者的風格與價值觀，甚至能夠拿來判斷與企業文化的契合度。

這些為簡歷增光添彩的賬號，粉絲數量參差不齊，幾百幾千幾萬都有可能，類似 TikTok 的千粉博主，不僅是簡歷上的加分項，也是短視頻時代的個人創意名片。

橫平豎直的職場簡歷將人生精心編排，出其不意的個人名片允許旁逸斜出。

一般來說，我們應該都有多個社交媒體賬號，盡管稱不上有頭有臉，沖浪經歷不能拿來給簡歷背書，但也算得上籠統的內容創作者了。

這也是當代年輕人的一個特點：在各個平臺輸出是很自然的事情。互不相連的孤島，如四散的碎片折射著人格的多面，但拼起來又如破鏡重圓，照見更加完整的人生畫像。

如果簡歷體現著弗洛伊德所說的超我，它們則是本我、自我、超我的混亂共存狀態。

某種意義上，這些賬號就是 Z 世代的濃縮版履歷、野生化領英。一些已經面世的產品與服務，將它們包裝得更加正規和實用。

某個 Linktree 頁面.

TikTok 的千粉博主們，往往會在主頁掛著一個 Linktree 鏈接。Linktree 的功能類似中轉站，一個頁面集合了多個網址，可以通往 Spotify、Instagram、亞馬遜主頁甚至個人網站。

所以，從 TikTok 出發，你可以看見更加立體的他們。就像 TikTok 博主 Ngozi Oka 所說：

僅僅是 Linktree 和亞馬遜鏈接的存在，就有助于表明你十分關注整個內容創作和影響領域......如果你進入某人的頁面，它們會非常引人注目，這有點像領英。

根據 Linktree 的數據，大多數鏈接到亞馬遜主頁的用戶并不是網紅，而是模仿網紅的人。去年，在 Linktree 創建的亞馬遜鏈接中，77% 來自個人資料訪問次數少于 1000 次的用戶。

類似地，創立于 2020 年的職場社交產品 Polywork，和領英的精英氣質截然不同，你可以在這里創建個人主頁、記錄大項目與小成就、選擇正經或離譜的身份徽章......

它是更加多面的，也是更加松散而自由的，力求從具體的事件和活動反映你到底是怎樣的人。

即刻 app 也有異曲同工的付費服務「Yellow Page」，它關聯了多平臺賬號，可以展示職位、愛好、代表作品、高光時刻等等，被官方稱為「一頁知你的專屬頁面」。

簡而言之，Z 世代跳出了扁平化的簡歷思維，用另類但同樣有效的貼標簽方式，證明自己的個人能力，但這本質又為簡歷服務。

好比你打算在小紅書做一位讀書博主，最好通過光鮮亮麗的 title 讓別人認識你，像是 211 本、985 碩、寫作了幾年、自己出版過幾本書，這是你的標簽，也是你被別人記住的理由。

兜兜轉轉，我們還是在互聯網的思維里，打造和維護個人品牌。

簡歷是公司和個人之間一種高效的做題方式，社交媒體賬號們，則更像是博取好感的附加題，前提是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打算從事相關行業的事情。

網紅常被視為貶義詞，在長輩眼里可能是對常規路線的逃避，但對 Z 世代來說，它不一定是個終點，而是讓光環和技能加身的新型實用主義。

愿各位都能找到心儀的工作。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愛范兒”（ID：ifanr），作者：張成晨，36氪經授權發布。